小孩收驚－令人為難的生存試驗

利用一點時間，拿了桌曆，趁著昨晚好不容易拾來一夜好眠一天裏腦袋都還稱得上清晰的時光，趕緊追憶這陣子孩子生病以來渾渾噩噩的日子。但我並不想推敲細數可能連醫生也不知道的病因，卻是要感嘆自己一而再落入「即使受過高等教育的現代父母也會嘗試收驚這項民俗療法」這種為難一個科學人的不得已之處：沒辦法，小孩子要生存。

這回，整個病程 (下圖) 的前半段都還是在現代醫學的認知之下乖乖接受治療，從診斷為急性扁桃腺發炎到拉肚子、嘴破的症狀出現，最後醫生排除感染腸病毒的可能性時，我都還認為這是病毒性腸胃炎。但其實，早在連續發燒第三天的時候，「心裏的聲音」告訴我或許隔天找孩子的外婆幫他收收驚，看是否有其他不可見的因素干擾孩子的療癒。

不過，似乎只有一夜好眠，第一次收驚到隔天晚上，孩子拉肚子的狀況稍為緩解，但是嘴破依然讓他不敢開口進食，連牛奶也不喝，一直處在饑餓的狀態下。然後，接連三天晚上，每到 12 點半，他就驚醒，大聲哭著要離開房間到客廳去。9 月 4 日那天，他甚至不願意進房間睡覺，9 月 5 日清晨五點多醒來，淒厲大哭著不僅要離開房間、甚至要離開房子到外面去。我跟媽媽心都慌了。

坦白講，這比幾天前的狀況再符合收驚的條件不過了：

被收驚者尋求收驚治療的原因主要有：嬰兒或兒童食慾不振、持續腹瀉、哭鬧不停；成年人則多是心神不寧、失眠、常做惡夢、頭痛、神經衰弱、或久病無法斷根。換言之，被收驚者身體方面的異常症狀，以及當求助西醫或其他療法而無法解決不適或病痛時，尋求收驚治療成為一種常見的途徑。

摘自《台灣漢人的人觀、疾病觀與民俗療法：以收驚為例》／余安邦

「心裏的聲音」越來越清楚，非再收驚不可。除了收驚之外，當晚，大小符咒有的掛、有的擺能用的也都用上了，三天以來越來越驚駭的狀況看不出有什麼馬上會止息的跡象，就真的這麼停了一晚、兩晚、三晚...到現在恢復平靜。

一直相當自信其實只要一套科學的認知就足以應付生活上大小事情的爸爸，這是第二次被收驚為難的經驗。不僅僅是為了孩子，更多的時候是科學的認知中混進了在生活上染習到的民間信仰，形成一種摻雜型態「心裏的聲音」，就像余安邦先生說的：

被收驚者不一定有一套如同收驚者般的人的觀念或靈魂觀，但他們在尋求收驚的過程中，或者在進行收驚的儀式時，多多少少已接受了一些民間信仰或信念，例如人有靈魂，靈魂不滅，或靈魂輪迴之說等等。

而且，只要有了一次成功的經驗，再一次，這樣的聲音就變得益加清晰。然而，看似一種確實收效的民俗療法本身卻是內在衝突的，問題出在各家神明道師對於自己移除了什麼病因讓這孩子脫離苦境各有所執。

被收驚者對於這些身體不適或病痛的解釋，通常有以下幾方面：一為被各種人、事、物、聲等等驚嚇到；二是被婚喪喜事煞到或沖到；三是被土神或其他無形的靈卡到；或者人不小心觸犯或驚擾到所謂的邪靈或外方之靈；或者是祖先靈魂欲懲罰或警告子孫之不是或不敬等等。

收驚的師父說孩子是被喪事沖煞到，但我印象中那幾天還是農曆七月份日常路經之處並沒有看到有人辦喪事；孩子的外婆講，她的神明說孩子看到了鬼，是符咒驅鬼奏效了。

我看到收驚或符令似乎解決了孩子的生存難題，但在最後這一點堅持上別再為難我了：從科學的角度來看，這個例子，沒有對照證據足以證明小孩子收驚當天不是正好在疾病進程的末端，像發燒三天後自然退燒，拉肚子三天後自然緩解一樣。而之所以病毒性腸胃炎後接著出現哭鬧情緒不安的狀況可能肇因於多天沒有進食產生飢餓的幻覺。

相關資料：《台灣漢人的人觀、疾病觀與民俗療法：以收驚為例》／余安邦 (doc 文件下載)